单位新来一名有绘画特长、刚大学毕业的新同事,在闲聊她这门技艺时,她讲了一个故事:原来,她小时候是个少言寡语的孩子,甚至因太普通而自卑。她的班主任姓潘,那时还很年轻,发现了她的胆怯与内向,观察到这个默默无闻的孩子最喜欢的事就是在作业本上画画,于是在期末的评语上,专门写上这样的话语——“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你的画册,我真不敢相信我的班上竟然潜藏着未来的几米、未来的宫崎骏,你的构思和意境都是那么巧妙,每张图都是一个动人的画面。”
有趣的是,当年沉默寡言的小姑娘果然应验了心理学上的“杜根定律”:自信比什么都重要。因为潘老师的鼓励,她的自信心潜滋暗长。这个原本不显山露水的孩子开始负责班上的板报,担任宣传委员,后来顺利升学,甚至还真的走上了插画师这个工作岗位。潘老师给了她自信,而这种自信又恍如灯塔一般,给她的未来指明了方向。
小孩子的心思敏感而纤细,老师温和鼓励的言行举止或许就是撬动他们内心的“支点”。我们普通人的感受如此,那些名家在回忆童年往事时亦如此。魏巍在《我的老师》一文中说起他小学时的蔡老师:“她那时只有十八九岁,是一个温柔美丽的人,从来不打骂我们。仅有一次,她的教鞭好像要落下来,我用石板一迎,教鞭轻轻地敲在石板边上,大伙笑了,她也笑了。”蔡老师爱诗,也爱教学生读诗,孩子喜欢她,甚至连她握笔的姿势都急于模仿。魏巍认为自己走上文学道路和蔡老师不无关系。
无独有偶,冰心对算术老师也是“渐渐生了说不出的敬慕和爱恋”,当她因牙疾去世时,冰心从波士顿到纽约的火车上,感觉到“车窗外飞掠过去的一大片的枫林秋叶,尽消失了艳红的颜色。我忽然流下泪来,这是母亲死后我第一次流泪”,拳拳师生情,跃然纸上。
再说莫言,他也写过一篇《我的老师》。他说:“第三个让我终生难忘的老师是个男的,其实他只教过我们半学期体育,算不上‘亲’老师,但他在我最‘臭’时说过我的好话。这个老师名叫王召聪……”在逆境里给过学生温暖的人,莫言始终铭记。
少年心如水,比成年人的世界更为纯净透澈。老师的一颦一笑、一举一动,往往能在一个人成长过程中打下深刻烙印。其实,青年时的我也有一名恩师,是北师大教授古汉语的李大魁老师。他为人朴素,学识渊博,尤记当年这名年近古稀的老教授,为了向同学阐述清楚 “跪地膝行”中的“膝”字名词作状语的用法,竟在讲台前双膝着地、用膝盖行走做示范!当时,满室学子静默无言,大为感动。老爷子虚怀若谷的胸襟,让若干年后经历了生活淬砺再聚首回眸青葱的我们,不甚唏嘘。
二十余载匆匆而过,李大魁老师给予我最深的影响是不钻营不势利,能谦卑地去敬重每一个人,体恤他人的悲欢,秉持自身的根本。好老师总是有这样的魔力,他们会在无形中影响到学生,让人受惠一生。
我的新同事也说,她喜欢像潘老师一样记录生活,平和丰盈地追求日常中的细微之美。这种积极的人生格调,像极了老师推崇的样子。
看来,好老师的引领,说得上是一座亘古长明的灯塔,会在一名学子的未来之路上,绵绵不绝地给予力量和勇气。不管这名学生将来人生际遇如何,总能从恩师那里获取“一蓑烟雨任平生”的豁达感。
如果我们都能遇见一位灯塔一般的老师,那该是多好的事啊。(文/任乐平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