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不久,一起发生在张家界的悲剧,让大家注意到了那些隐藏在网络里,成员间互相传递负能量的群组。许多原本可以得到调节的情绪,在群组中不断堆积,最终发展到难以挽回的地步。作者宁峰也曾陷入这样的困境,但幸好他遇到了自己的救星。
那年,我困于病态的白
1989年,我17岁。那年的秋天特别绵长,街道两旁的树在阳光映照下,把世界烘托得如同隔着一杯茶水般的暧昧而温暖。这样的色调,是很容易让人产生无力感的,不想干任何事情,只想一个人躲在卧室里,看着白色窗纱在暖色调的风中轻轻摇摆,感觉这个世界只有自己存在。那时没有心理问题这个概念,人们断不会把自己心理上的巨大变化,当成一回事。殊不知,人一念之间的想法,可以决定他的命运。
我当时并没有崩溃的危险,只是无限迷恋独处。我把床单、被子和室内一切饰物,都换成白色,那种白,是一种毫无杂质的白,白到了阴影处反射出淡蓝光泽的白。而我也近乎病态地享受着这种白,容不下任何皮屑、毛发甚至物体投射下来的阴影。与这种享受相对的是我在房间外的焦灼与如坐针毡。房外一切,包括家人交谈的声音、父母关切的眼神,跨越雷池进入房间的一个小孩或一只飞蛾,都会让我的心情如同一池被扔进石头的湖水,进而被我放大成一种挫败感。
遇到“鼓励”负面情绪的“朋友”
据说失意者和沮丧者的气味是有相互吸引力的,就如同坏运气喜欢哭丧脸一般,我和一位名叫小薇的女生有了心照不宣的默契,我们俩不约而同地将对方当成自己不如意的倾诉者,把一个不愉快,变成一堆不愉快,并如遇知己般地感慨对方“懂”自己。殊不知,这种“为赋新词强说愁”的少年情怀,再加上一些没有人帮忙纾解的不健康心理,正将我们推向一个极其危险的境地。
我们青春期的焦虑,再加上一些半生不熟的理论,真是如火上浇油。我们当时最受用的,净是些“人生是没有意义的”“我们活着的每一天,就是渐渐死去的过程”之类的句子,我们并不真正明白这些话的实际意义,只觉得它似乎很合心意。小薇的反应比我更强烈,她渴望拉上我一起去“天堂”。事后多年我才知道,这其实是抑郁症的征兆。可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些,任自己跟着她的思路,将她向往的“天堂”,与我所迷恋的洁白世界对接起来,不由自主地心向往之。
小薇以近乎催眠的腔调说服了我,让我暂时觉得,摆脱“无意义且正缓慢死去”的人生,是一件有意义的事。我甚至已想象出,在开往“天堂”的洁白巴士上,我们唱着歌、说笑着,看着彼此永葆青春的容颜时的快乐场景。
悲剧终于没发生
幸好,我碰上了救星——医院工会干事云伯伯。他发现我想从妈妈工作的医院偷走药品,以要告诉我妈妈为威胁,将我带到医院的图书室。在抵抗了小半天后,我承认了打算去 “天堂”的事,但只说了自己那一部分,而把小薇及她的计划隐藏起来(我当时觉得那是出卖朋友)。云伯伯听了我的叙述,特别是我作为行动指导思想的那句“人生没有意义”后,语重心长地给了我一个答案:“人生没有意义,但我们要努力给它赋予意义!”越是感到消沉的时候,我们越要警惕、远离那些让我们沉沦的事物。这段话,不管是否为了安慰我而说的,但它确如一根定海神针,牢牢定住了我飘忽的心绪。
之后,我没敢再与小薇接触。我自问不足以像云伯伯那样,有足够的学识和人生经验,一锤定音地将大家拉回来。我害怕自己原本并不坚定的意志,在重回小薇面前时,被她那迷醉的音调和眼神引诱,重回到那条“天堂”之路。(文/宁峰)